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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和丫头同床

发表于2007-06-05
今天怎么样? 
    我过得还不错,我回忆了一遍我们自认识以来的所有日子。尽管其中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各自忍受着孤寂,但没有这一段,我的人生会是另一个模样。我很清楚,没变化或许不是好事,但本质的变化却一定不是好事。我很高兴,甚至可以说得上骄傲,这些年里,我始终没变,依旧是那个对你饱有最真挚热烈情感的我。我也看得到,观察得到:这些年,你变了很多,但对我的那份挚诚同样没变。 
    我骗不了自己的内心,他很清楚,在过去的日子中,他是怎样的清楚你的这份诚挚;也正是对这份诚挚的坚信支撑着他等待了这些日子,走过了这些日子。 
    现在在这一切即将过去,幸福即将降临的倒计时里,他开始颤栗,由于激动,由于紧张! 
    我不知道该如何确切描述此刻我心里的感受,我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看一下手机,上面时间数字的每一下变动都会带给我一阵言语无法表述的情绪变化。我想它立刻走到零点,进入下一天,却又在心内害怕不已。我没幸福过,——或者这五年的时间抹去了我对幸福的记忆,幸福真就要这么降临吗?我一点主意都没有。我想我是蒙了! 
    唯一能确切知道的就是:我好想你! 

05-4-13  三  08:12:11 
    就是在今天吗?对吗,你告诉我,好乖乖,就在今天,你就会回来,幸福就会眷顾我,对吗? 
    我的心跳得好快,我第一次感受到无法负担的悸动。但我不怕,我想他快些,更快些,甚至蹦出胸腔都没问题!我要捧着他,在你来到后拿给你看,他是怎样的迫不及待! 
    我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该做什么?乖乖,好乖乖,我就要见到你,我就要得到你了,是吗? 

15:34:21 
    下午了,你会在下一秒来到吗?为什么我开始莫名地惊慌,心悸? 
    或许我该去躺下平心静气地等待? 
    可怎么做得到了? 

19:00:00 
    我忍不住开始抽搐,为什么呢?时钟的每一次变化都引起我一阵慌乱,可又没法不去看它。乖乖,你听得到吗? 
    要是明天当我们一起翻看这些日记时不知你会不会笑我呢?我居然可以这么幼稚! 
    真是不可思议,我也觉得自己这一天里的反应有些弱智呢!可怎么样?它就是那么发生的,难道要我不那么告诉你?如果连自己和你都不敢真实面对,那又怎么会是我呢? 
    你说呢,好美乖? 

05-4-14  四  00:00:13 
    在过去的数个小时里,我几乎是看着时钟数字由05-4-13跳为05-4-14的。我的一切不正常反应都开始转为正常,我的心不跳了。这很好,我终于止住了颤栗,我也终于再次证实了自己的忧虑——果真,我是不受眷顾的! 
    忽然觉得很可笑,居然会对幸福抱有指望,我在干什么? 
    我想我不应该怨愤,起码——应该说很谢谢在过去的数天里,你带来的变化。我再次感受到了期盼的力量不是吗?我的人生中再度出现了可笑的“对幸福的期盼”!哈哈,我是在干什么?这就是我一再标榜的智慧?这就是我三年来的成果? 
    我在干什么? 
    或许我不该去怪你,可要我怎么做得到?即便此刻我已是心念俱灰,可唯独内心中对你的憎恨在熊熊燃烧着。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幸福做诱饵?为什么要让我领略幸福的滋味?为什么是我?对着一个毫无挣扎能力的活死人痛下杀手能满足你的什么需求? 
    我不再感到愤怒,尽管此刻我需要它,也不再想寻求报复,尽管我心里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你已夺去了我的灵魂,或许早就夺去了,我不知道,我现在只剩了一个躯壳,可就连这个可怜可笑可悲的躯壳也都还掌握在你的手中,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为什么让我去恨?你要怎么我只需要说一声,我就会照你想的去做,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不需要的事出来让我记恨?这就是你的目的?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要怎样?还能怎样?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要你出来告诉我。快出来,出来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做,要怎么做。 
    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整整一夜,直到屋里被铺满红与橙的光线我才意识到自己在电脑前坐了一夜,眼前的屏幕上是满满的“恨你”。我警醒过来,我知道这不是我,只是黑暗,它借着夜色潜入了我的大脑,支配了他。是的,就是黑暗,就是它,它总是这样,总有扩大人负面情绪的妖力。 
    我取消了那满满的“恨你”,但上面的部分却在之前已经保存过,我也就没必要删了它。是的,我有什么不能面对的?我并不是一个逃避者,更不会愚蠢地去逃避真实。 
    我关掉电脑,去洗了个澡。冰凉的水柱打在身上,唤醒了我昏沉的大脑,我需要这样,我是得冷静地考虑一下了。 
    我的牢是已经坐完了,这个我没法不去承认,即便我仍能那么过下去,但那也已不再是“坐牢”了。五年的时光不多,也不少,我没浪费,更没虚度。该是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水柱冷冷地打在脸上,我忽然想到,我应该回家,和家人在一起。对,回家,回到那个有爱,有亲人的地方。 
    想到这个我浑身涌上了一股热潮,我立即关掉花洒,抹去水珠,冲进了卧室。我翻找出一个大箱子,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行李。是的,我这就要走了,回到家里,去尽我本该尽却没尽的家庭成员义务。 
    收好行李,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一听到父母安详和蔼的声音,我混乱不堪的内心就迅速地平静了下来。我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是对了! 
    电话里我并没告诉他们这个打算,因为内心一平静下来,我立刻发现那儿还有个心结没打开。或许我还得把它解开,那么一来回家的时间就无法确定了,与其那么贸然地告诉他们一个时间倒不如给他们一个惊喜来得更好,不是吗? 
    放下电话,我拿过手机,过了许久却按不下去。最后我决定干脆先睡上一觉,等养足了精神,或许更容易拿定主意一些;何况,经过这些天傻傻期盼的折磨,我真的累了!
发表于2007-06-05
夜里两点我醒了过来,确切地说,被吵醒了,丫头打来了电话。望着电话,我有些困惑,上午临睡前我还在犹豫着要找她要个说法,这会儿她真打来了我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或许一顿放松舒服的好觉悄然间解开了那个本就无谓的“心结”?我不知道,一想到按下电话就会听到那个熟悉却可怕的声音,我就忍不住轻微颤栗起来。 
    电话第二遍响了起来,我到底没按捺住,接了。电话里一片寂静,过了大约十五秒,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啜泣。 
    她哭了?为什么? 
    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跟着猛地闯进来一个强烈的直觉,她一定就在楼下。我骨碌一下跳下床,打开门冲了出去。 
    果然,就在楼梯间的台阶上,我看见了丫头,她正坐在那里,头深深地埋在两膝间,浑身厉害地战斗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来到。 
    我轻轻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她这才发现我,吓了一大跳,立即跳起身后撤一步,似乎要逃跑。但看着我冰冷的眼,她停住了,跟着将视线投到了上面漆黑一团的楼道间。 
    我迅速地想了想,觉得有些话问问她也无妨,便站起身走过去牵着她往家里走。她挣扎了一下,但还是顺从了。刺骨的凉气顺着她的手袭了上来,真不知她在这儿呆了多久,当那股凉气袭到我胸膛时,我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几乎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我已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那一刻,就在她周身的冰凉浸透我的体温时,我感受到了连日来不曾有过的真实。是的,现在传到我怀里来的颤栗很清楚地向我传达了这一点,那里面没有欺骗,没有玩弄,堵满我心窝的“记恨”顷刻间就在她的颤栗中分崩离析了。 
    我紧紧抱住她,想用体温驱走她周身的冰冷;抚她的背,让她能感受到我掌心的热度;吻她的发,让她知道我就在这儿,就在她身边,有我在,什么也不需要害怕。她的颤栗缓和了下来,我低下头,要去吸干她的泪,可就在我触到她眼皮的一霎,她触了电似的猛地推开我,猛摇着头声泪俱下。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不要……不要……”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的脑子一阵轰雷滚过,留下一大片空白,只剩了本能的情感驱使着我上前死死将她箍在了怀里。在我怀中,她的每一次挣扎扭动都在我本就正在破碎的心上又扎了一刀,我紧紧低下头贴住她的脸,好让她感受到我的温度,知道我的存在。 
    她慢慢平静了下来,而这时我的泪也静静地流了出来。我捧起她的脸,让她对着我的眼睛,我要让她从那里面看见,我的心就在那儿,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他都在那儿,只要她一探手,他就是她的。 
    她微微仰起头,缓缓闭上眼,无声地恸哭起来,泪珠滚滚而下。我触过双唇,收尽了那每一滴苦涩。终于,我们的双唇触到了一块,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开始紧紧纠缠。可紧接着,她忽然使出全身的力气再度推开了我,跟着她痛苦地蹲在地上,满是乞求地望了上来。 
    “不要……不要再过来了……给我一点尊严……” 
    每一个字她都说得很辛苦,她柔和的脸庞因剧烈抽搐而变得扭曲。 
    我忍不住朝她走了一步,我不要她这么下去,我要拥她入怀,用体温融解她的一切痛苦;可她随即躬起身,几乎声嘶力竭地朝我低叫了出来。 
    “求你了……留给我一点尊严好不好……好不好?” 
    我不敢再动,心里开始狠狠淌血。我想说些什么,只要能拂去她现在的痛苦,让我说什么我都会毫无犹豫。种种不祥的预感轮番袭了上来,我的心开始使劲往下沉。 
    这瘆人的岑寂凝固了时间,凝固了,我开始飞速打转,一阵眩晕过后眼里就只剩了她。我用尽浑身力气,想把关切通过目光传递给她,可根本没用,她仍蹲在那里,愈发剧烈地颤抖着。我开始无望地祈祷能有个什么奇迹或上帝出现,化解掉她的痛苦或给我那种力量;要不然就干脆让我死掉。 
    恍惚间,似乎闪过一道光,跟着出现了,门廊、玄关再度出现了我眼中,丫头扶着门框艰难地站了起来。她走过来,走得很吃力,到了我身边。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轻说了句“还是忘了我吧”。这是整晚她说的最清楚最轻松的一句话了,可我却从那气流的微微震动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剧痛。她在忍受着怎样的折磨啊! 
    我还来不及说话,她已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得很坚决。我没有追出去,或许我应该那么做。“还是忘了我吧”,这句话在我脑袋里回响,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多么熟悉的一句话!五年前,一个我以为会结伴终生的爱人含着泪对我说了句“你忘了我吧”,然后狠心离开了;三年前,一个我以为再不会出现的女人,一个化身为天使的魔鬼出现在我面前,狠狠戏耍了我,抛下句“你不会忘了我的”,放肆大笑着将我踢入了生活的牢;三年后,这个我期盼了三年的女魔头再度如愿出现了,这次她说“还是忘了我吧”…… 
    我该怎样?我要怎样?三年前她起码还留了个牢给我,可三年后,她留下了些什么? 
    我怔怔立在门口,的意识都离弃了我,或许痛苦和愤怒应该留下,可就连它们也都追随她而去了。 
    我不知道那么站着过了多久,直到被裤兜里的短信音惊醒,我木然地掏出手机,看到发信人是丫头。这个深刻在我心里的名字一下唤回了我的反应,我急切地打开信息,就像溺水者抓住稻草、失足者抓住悬崖边缘那样燃起了重生的希望。 

    悠:原谅我,我没有骗你 

    挣扎着闪动了一下的花火彻底熄灭了,我知道我跟她之间的故事彻底结束了,是时候迎接命运的审判了。 
    我关上门,回到床上静静躺下,整个一片空白,只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到。
发表于2007-06-05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天亮了,跟着黑了;接着又亮了,跟着又黑了……我躺在床上,唯一能根据透进来的光亮感知到自己还活着。这可糟透了,也就意味着,我等待的审判时刻还没来到,或许根本就不会来到。 
    许许多多零乱的思绪在我脑子里飞旋着,我忽然明白地想到:那审判不是没来到,或许是已经宣判过了。它们留下了我,健全的我,甚至修复了我受损的神经细胞,并使他们变得更加敏感,对哪怕最细微的外界变化也能有所反应;它们要用这么一个我来做它们的最佳男主角,上演一出倒霉蛋的真人秀。上一次我逃脱了,给自己围了四面墙,保住了尊严;于是这一次它们就预先派丫头来拆掉了我那四面墙……这一切,都是事先设计的,是经过安排的。我到底没能躲过,我到底还是陷入了它们的陷阱…… 
    可我不懂,不服,到底丫头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参与策划者,还仅仅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没有大脑的程序部件?这一切是一开始就设想好了,还是中途心血来潮看中我了? 
    我痛苦地挣扎着,想在这一片迷雾中找到方向;可可悲的是,我想得越多越深,那雾就聚得越浓,散得越开……我想我是混乱了。 
    手机似乎一直在响,短信夹杂着电话,接连不断,都是同一个号码,同一个名字——阿粥。 
    我不知道这个古怪的名字主人是个什么人,难道我真认识这么个人,不然怎么会存有他的电话? 
    但这会儿已不再重要了,即便认识又如何,我现在只想只会接一个人的电话,看一个人的短信;就是那个神通广大永远和你同在的“上帝”、“真主”或“菩萨”。是的,如果那是对我的最终审判,我接受,但我要知道我的判词。除此外,我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知道。 
    电话终于被打爆了,安静了下来。我合上双眼,重新纵身跃进那一片迷雾中。然而不过多久,门口传来了拍打声和一个女人的叫喊。她喊的是我的名字,但我却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女人。 
    拍打逐渐变成了踢踹,叫喊也开始声嘶力竭,周围的邻居被惊吵到,都走了出来,似乎正在为那个叫破了嗓子的女人出什么主意。跟着侧对门的中年大嫂帮着她叫起了门。 
    看样子我再不出去是不行了,他们正商量着要叫警察? 
    我起去开了门,门上围了一圈人,正中间的是一个头发火红的女人,正在低头抽泣。看见她我一下记了起来,这个女人就是那个阿粥,我的确认识。
发表于2007-06-05
阿粥走了进来,那些邻居却没散去,仍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我没理会他们,轻轻关上了门。 
    阿粥直接进了我的卧室,却直直地站在屋当中,不知是什么意思。我走过去坐在对面的沙发里,接了一大杯水,一口气喝干了,又接了一大杯。直到这会儿我才发现,嗓子似乎粘到了一起,火辣辣地烧着。 
    阿粥一直冷冷望着我,脸上罩着一股哀伤之气。过了好一会儿,她开了口,像是质问,又像是哀诉。 
    “我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短信你看了吗?为什么不回?为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跟着她似乎瞥见了我的手机,便走过去拿起它按下了开机键,这才发现是没电了。她的情绪好像稳定了些,放下手机走过去坐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她沉默了好一阵,跟着又开始抽泣。 
    我茫然地看着她的举动,就好像一个陌生人看着另一个一样。 
    又过了好一阵,她抹掉泪抬眼望过来,表情痛苦到了极点。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接?” 
    她反复絮叨着这两句话,陷入了呓语状态一般。但跟着不久,她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语调也充满了恨意。 
    “你以为不看信息不接电话就能逃避?哼,别做美梦了。有些事你的确不配知道,但我不会就这么便宜你,你不是喜欢躲吗?我就要看看你躲不躲得了。” 
    说到这儿,她顿住了,埋下脸去,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跟着她沉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我的眼睛,眼睛里盛满了哀痛;她的声音低得可怕。 
    “丫头出事了……” 
    我就像被一道霹雳劈中,眼前、脑子里都白亮亮炸了起来。我几乎立即就要瘫倒在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开始迅速在我胸腔内弥散开。我只能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张大嘴才呼得进气。眼前的那一片白亮亮的炸闪慢慢消散了,但眼界内的所有东西却都很模糊,晃荡不清。 
    阿粥在对面紧紧看着我,眼神里闪着关切的光。过了十几秒,她似乎确定了我还好好的,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诉说起来。 
    “上前天晚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让我立刻回京。她在电话里没说什么,但我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从不会无缘无故地找我。” 
    “我,我赶回来时已是第二天了。我——” 
    她很艰难地看了过来,过了半天才接了下去。 
    “回到家我才知道,妈找我的原因是因为爸出事了。我爸……” 
    她尴尬地苦笑了一下。我忽然开始害怕,她不相干地扯了这么多,开头却说丫头出事了,难道?我不敢再想,也真想叫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可我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睁着眼半死地躺在那里,任由她一字一句地将我开膛破肚。 
    “我去上海的当天,丫头本该在片场的……那部戏是我爸投钱捧她的,结果她却……她怎么那么傻,怎么能那么傻?” 
    “我爸的人立刻就查到了你,丫头便求情作了保证……” 
    “……我爸是离不了她的,既然她下了保证,就暂时忍了下来。但没想到,她……” 
    “我爸发现丫头居然又去找了你,就……” 
    “结果纠缠中,丫头用水果刀刺中了他,引发他心脏病发……” 
    “丫头没给他拿药,也没叫医生……” 
    “后来……她,她直接打电话报了警……” 
    说到这儿,她垂下头去,半天没再说话。笼在我心头的迷雾一下散了去,跟着却发现自己正往万丈深渊下跌进去,却怎么也落不到底。 
    丫头,阿粥、她爸,“原谅我,我没骗你”,所有这一切打着转在我脑海浮现;我这才发现,真正该死该受万世诅咒的人的确是我…… 
    悠悠中,阿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本来可以辨作正当防卫错失杀人的,但丫头就是不肯改变口供,一口咬定自己是故意不给药的。我给你电话,给你短信,就是想让你出来劝劝她,但……” 
    “唉,我妈正在其中周旋,不知道能不能判轻些……” 
    “她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她。” 
    我已经没了感觉,什么都没了,唯一仅剩的一个念头就是见到丫头,哪怕只有一眼。 
    “暂时扣押着,你想看的话我想办法。你现在就去吗?” 
    我麻木地点点头,滚烫的泪随即掉了下来,砸在我手面上。 
    坐上车,我朝她看了过去,想起来说了句谢谢。 
    她忙扭过脸去,过了半天才扭回来发着了车子。 
    “不用。这或许是我现在唯一能替丫头做的。”
发表于2007-06-05
在法院羁留庭侧面的一间十五平米不到的小房间里,我见到了丫头,一个中年女法警紧跟在她身侧。看见我们,丫头淡淡笑了出来,那笑容映照在她带着的手铐脚链上,是那么地残酷。 
    阿粥紧紧攥住我的胳臂,低声在我耳边警告我要冷静。 
    她多虑了,我的心现在什么都不剩了,只是一片死寂,没什么能比它更静的了。 
    阿粥过去同那位女法警说了几句,想要她跟着一块出去,在门口守着,但被拒绝了;她便快速地同丫头问候了几句,走了出去,把时间留给了我。 
    我们面对面坐在一张实木桌子两边,那位女警官抬起头,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有些不耐烦地轻跺着脚。丫头面容恬静,眼神清澈到了极点。我之前从未在任何人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神色,那是一种追寻到、得到之后才会有的平静,清澈得点尘不染。 
    她的这种平静撞穿了我空空的胸腔,我终于能够回以她淡淡的微笑了。 
    我们这么对望了很久,她的眼神平静如旧,而我的,则是一片混乱;我想传递给她的一切都会化解在她宁静的目光里。 
    我踌躇着开了腔,要说些什么却根本不知道。 
    “我……,你,……” 
    她笑了笑,一股平静的暖暖的力量随即透了过来,抚平了我胸腔内的焦躁。 
    “你的书怎么样了?” 
    我鼻子酸得厉害,只能强忍住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她半扬起头,想了想,赶在我开口前打住了我。 
    “不要说。” 
    “我想一定会很好!出版了寄给我一本。” 
    她的言语中有一种巨大的鼓励力量,就像她断定这件事是你一定做得到做得好的,是毋庸置疑的。我没敢说话,我不想让她失望,我感受到了她传来的力量,但我根本看不到前方。我不知道是怎样。有她这句话,我本该完成她的期望,但我不知道,我真做不到…… 
    “我真希望能是你书的第一个读者。” 
    我深深埋下头,不争气的泪断线似的落了起来。 
    “以前从没想过会到这里,真到了这里才发现,牢无所不在。现在这四面墙看得见摸得着,这么小,小得转身都很困难,但住在里面却觉得好大;以前家里的四面墙大得几乎没边没际,大得主人在里面都会迷路,但住在里面觉得好挤,好压迫,压得人不能呼吸,喘不了气。” 
    “我现在很好,之前所有困扰都不在了,早知道,我早就来这里的。” 
    她笑了笑,抬起手在眉尖轻擦了一下。 
    “知道吗,我想我也可以写写东西呢,或许我俩会成为同行。” 
    我什么也说不了,只能透过朦胧的视线仔细看她,想把她的每个表情都记下来,印在心里。 
    “你啊,就是这样,说起来是一只大狮子,其实脆弱得就像一只小猫。” 
    笑着说完这句,她投来眼神,久久凝视着我。我感觉到了什么,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终于,她还是开了口。 
    “时间到了。” 
    她伸过手来,轻轻牵住了我的。那位女警官警惕地望了下来,但跟着又回复了原状。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我的话。你要记住,你不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的辜负。” 
    我死死咬住嘴唇,使劲不断地点头,直到她松开我的手站起身。那位女警官和她一同走了出去,我瘫软在椅子里,一动也不能动。
发表于2007-06-05
当我走出屋子时,阿粥仍等在那里。见我出来,她迎了过来。 
    “我送你回去。” 
    “不,我想走一会儿。” 
    看到她在犹豫,我猛地想到的确应该好好对她说声谢谢。我便抬眼感激地望着她,衷心地说了一声。 
    她连忙避头躲过,鼻翼轻微地抽吸了两下。跟着她半垂着头,低低道:“要说谢谢的是我。我没爱过,也不相信,但你们让我见识到了。我不幸福,却也希望别人有幸福。” 
    她的声音到了末尾几乎听不见,一说完就转身迅速离去了。走到门口,她抬手捂住嘴,跑了起来。 
    我茫然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透进来的那团白光里,半晌才想起跟着走了进去。仍那团白光将我整个湮没后,我睁开眼,看见一派繁忙的景象。太阳此刻落在西边新开的一片楼盘上,发着微弱的光,像个橙红色的圆盘子。马路上正堵着,车里的人都好奇地张望着我。一阵风盘旋而过,卷起了几个塑料袋;紧跟着,大股的风吹来,咆哮着,卷起了漫天的黄沙。路旁的行人随即四下逃窜,躲避黄沙的袭击。沙子柔柔的,飞在眼睛里,一会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漫步在风中,能感觉到它们在围着我上下打转,我呼吸得很困难,嘴里鼻子里很快就都是它们了。但这让我感觉很好,之前我整个是空的,现在它填进了一些东西。 
    风渐渐弱了,漫天的黄沙也落了下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出现在了我眼里。一排垂柳垂头丧气地排在路右旁,挂着厚厚的黄沙;左边是一座立交桥;前方有一个公交车站,一大群神色焦急的人正伸着脖子往前方眺望。站牌后有三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正在追逐打闹,看见我他们停了下来,指着我互相望着大笑,很快就笑弯了腰;笑得好傻! 

【全书完】
发表于2007-06-05
发表于2007-06-11
这么强,,支持楼主,佩服
发表于2012-08-21
发表于2012-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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